虞瀚东端坐在大石上,阳光穿过林间照射在他的身上,渐渐偏移,直至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身影。如此这般,他从头天早上一直闭目潜修至第二天凌晨,忽然感觉心胸豁然开朗,不禁仰天长啸,声震云霄,引得林中宿鸟惊飞。
当他睁开眼睛时,首先入目的竟是柳樱惊吓的模样,原来她一直担心虞瀚东,半夜怎么都睡不着,于是摸黑起来,一直守在虞瀚东的身旁。
骆茂徐徐走来,他先是看了看恢复神色的柳樱,又看了看容光焕发、双眸射出夺目光彩的虞瀚东,欣慰道:“一日一夜之间,你竟突破‘坐忘’,达至‘静观’的境界,真是后生可畏!”
虞瀚东起身至骆茂身前,躬身施礼道:“前辈谬赞了,如若不是前辈点拨,晚辈又怎么会进展如此神速。”
骆茂拍了拍他的肩膀,亲切道:“不错!不错!”
接下来的一段时日,柳樱负责膳食,虞瀚东随骆茂潜心研究武学,两人多番切磋比试,没几日虞瀚东竟能和骆茂对斗数百招不落下风,着实让骆茂刮目相看。
这一日晚间,三人聚在庙后小院享用晚膳。自柳樱掌厨以来,骆茂胃口大开,每次都能将餐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,这次也不例外。
骆茂吃饱后,习惯性地掏出酒葫芦喝上几口。
一旁收拾碗碟的柳樱忽然道:“骆前辈!你不能再这么饮酒了,如此下去,你的身体早晚会出问题的。”
骆茂摸了摸自己的酒糟鼻,不以为然道:“老夫一生嗜酒,如若一日无酒,便比千刀万剐还难受。至于生老病死,那就听凭老天爷的安排,反正这酒我是万万戒不得的。”
柳樱放下碗箸正要劝说,身旁和她一起收拾餐桌的虞瀚东道:“前辈今后可以适量少饮一点,这样对身体还是有好处的。”
骆茂有感于两人的一片关爱之心,不禁笑道:“老夫明白你俩的一份心意,然而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,也没什么遗憾,如真到了那时候,我也能坦然接受。”
虞瀚东自然明白,像骆茂这样的世外高人早就将生死看淡了。
这时柳樱凑到骆茂身旁坐了下来,神神秘秘道:“骆前辈!我想到了一个能让你戒酒的方法。”
骆茂忍俊不禁道:“不可能,这绝对不可能。你这鬼丫头少在这哄我了。”
柳樱不依不饶道:“前辈,你听说过醉花吗?”
骆茂见她煞有其事的模样,不由得摇头狐疑道:“没听说过,听名字好像还挺有趣的。”
柳樱认真解释道:“醉花以酒灌溉,花带酒香,所结的果子似酒甘美,人食其果,宛如饮酒。”
虞瀚东插嘴问道:“用酒浇花,花根不全都烧死了吗?”
骆茂却越听越觉得有趣,连忙问道:“何处能寻得此花?”
柳樱嫣然一笑,得意道:“此花世上只有三株,都是我伯父花费十数年的工夫辛苦培育而成。此花还有个功效,闻其花香,食其果,能帮人消除酒瘾。前辈!明日我托人带信至洛安,让伯父赠你一株醉花。”
骆茂摆手道:“那可使不得,柳神医辛勤培育出来的名花,岂能糟蹋在我这老头子手上。”
柳樱挽着骆茂的胳膊,亲切道:“伯父最喜欢结交像骆前辈这样的世外高人了,他若知道醉花是送给您的,自然是十万个乐意。”
骆茂被她哄得合不拢嘴,心下也十分感兴趣,于是没再推辞。
是夜星月交辉,繁星点点。
柳樱收拾好后自去就寝了,虞瀚东泡了一壶清茶与骆茂待在院子里品茗闲谈。
聊了一阵,两人望着深邃的夜空各自陷入了沉思。过个一会,虞瀚东正要将近日的想法说出来,骆茂正巧慢悠悠地说道:“这几日你俩是否打算远行了?”
虞瀚东犹豫了片刻,道:“我正有此意,只是临行前想拜托前辈一件事。”
骆茂瞅了眼前的年轻人一眼,道:“你该不会是想让老夫将阿樱这丫头送回洛安吧?”
虞瀚东吃了一惊,反问道:“前辈是怎么猜到的?”
骆茂干笑一声,意味深长道:“只因你那师哥也托老夫干过同样的事。”
“噢?”虞瀚东是真的没有想到。
骆茂将之前卢鲲与宋鹊娘的事告诉了虞瀚东。
虞瀚东听后久久不能平静。
骆茂缓缓起身,对虞瀚东道:“你师兄弟俩俱是聪慧之人,却因各自的理想都想着放弃身边亲近之人,真是愚不可及。”他微叹一身,语重心长道:“阿樱这丫头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,却是个鲜亮明丽之人,她纯真善良,对你颇有情谊。我要奉劝你一句,且要珍惜眼前人。”说完拄着竹杖慢悠悠地回房去了。
虞瀚东独自面对清冷的夜空,回味着骆茂这番金玉良言。
小院一侧的房门“咿呀”一声打开了,披着长发、裹着外衣的柳樱从里面走了出来。
月色如水,将眼前的佳人衬托的清丽无方,虞瀚东怔怔地望着她朝自己走来。
柳樱徐徐来至虞瀚东的身旁,轻弯柳腰,撩动耳畔的秀发,浅笑道:“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?”
虞瀚东愣了半晌,略显尴尬道:“还未有困意,想在这多待一会。”
柳樱坐在骆茂之前坐过的竹椅上,抬起她那俏丽的脸蛋,仰望星空,不一会便被眼前这片璀璨的星空迷住了。
虞瀚东沉吟许久,深吸一口气,道:“阿樱!过两天我打算离开这里。”
柳樱回首看向他,微微一笑,道:“我已猜到你这几日便要离开了,果然不出我所料。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啊?”
虞瀚东坦然道:“我打算启程去往北海看看,据闻海外的月蟾岛风光旖旎、别有天地,有世外桃源之称,我一直心向往之。”
柳樱忽然一把抓着虞瀚东的胳膊,兴奋道:“我知道!我知道!我以前听伯父和堂哥提起过,他们曾上月蟾岛收集药材。堂哥说了那里如同天堂般四季如春,岛上奇花异果无数,美景更是数不胜数。虞大哥!你定要带我一起去。”
虞瀚东苦笑一声,道:“那你可知月蟾岛周边俱是暗礁险滩,而且周围的气候极不稳定,时常有飓风大浪,能安全靠岸的船只十之三四。”他郑重看向她,劝道:“海上过于凶险,你还是不要涉险为好。再说你离开洛安已有两月,家人想必十分惦念,不如明日转程回洛安,如何?”
柳樱挺起胸膛,傲然道:“就你能去,我为何去不得?我家里的事你不用管,明日我便托人给家里寄信报平安,顺便让他们将醉花寄来给骆前辈。”
虞瀚东唯有摇头苦笑。
柳樱见他一副无奈的模样,眼珠一转,柔声道:“好了,我答应你,去过月蟾岛后,我就乖乖回家去,这样总可以了吧?”
虞瀚东知道她性格倔强,如果自己不辞而别,她说不定会自己找去月蟾岛,眼下也只能答应她这一次了。
当柳樱听到虞瀚东终于答应了,欣喜万分地拉着虞瀚东的手欢跳起来。
次日,两人为即将开始的远行准备了一番,柳樱托人往洛安寄去了一封家书。到出行那一日,虞瀚东与柳樱辞别骆茂后离开醉川,转而向东,到天江边寻了一艘去往北海的大货船,两人登船启航,往遥远的北海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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船行半月有余,终于离开了天江,驶入大海。
大货船入北海后径直往北行驶,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漂泊了数日后,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片大陆。姓涂的船老大解释道,北海之上有数不尽的岛屿,然而能够供人居住、并形成规模的目前只有北端的北鲲岛和东北端的月蟾岛,现在他们要去的是离大陆最近的北鲲岛。涂老大还交代两人,由于北鲲岛上的奚人向来凶蛮彪悍,为防止发生不必要的麻烦,他劝两人待在船上,不要下船为好,他们在北鲲岛靠岸,运送完货物后就会直接开船去往月蟾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