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凯迪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,转过头愤慨地对付提亚问道,“你那个当过祭司的朋友,就是这个糟老头子?”
佛格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,整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骂谁糟老头子呢?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鬼样,跟个怪物似的。你个死飞贼,又擅闯爷的地盘,是上次没长记性,想再来挨顿吗?”
“你这可就有点没礼貌了啊,糟老头。”路凯迪不悦地挑着眉,抱起手臂说道,“你以为我想来你这养猪场吗,又脏又乱,还一股子恶心的汗臭味。”说着他嫌弃地踢了踢散落一地的戏服,“这些戏服几天没洗了?你这么虐待你的戏班子,怪不得他们天天嚼你舌根。”
“谁嚼我舌根!”
路过的小工被佛格吓了一跳,失手把提着的水桶给弄翻了,本就脏乱的后台变得更加狼藉。可怜的小工立即挨了佛格的毒踢,抱着头在地上缩成了一团,边哭边哀声求饶。
“是不是你嚼我舌根?”
“不是……老板,我没说你坏话啊呜呜呜。”
“那你心虚什么!笨手笨脚的连桶水都提不住,活该被打!”佛格不解气地又补了一脚,杀气腾腾的目光下一秒便转向了路凯迪,“还有你这个畜生,还留在这里干什么?赶紧给爷滚出去,真是晦气!”
路凯迪挑眉悠悠道,“要我是畜生,那你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?”
“你……”佛格气得撸起了袖子。
眼看着战火一触即发,一旁看足了戏的付提亚终于清了清嗓子,出言中止了这场闹剧,“行了行了,你们两个岁数加起来都赶上我的五倍大了,能不能表现得成熟稳重一点,别因为这点小事闹得不可开交。”
谁知两人齐刷刷地转头瞪他,不约而同地将矛头转移到了付提亚的身上——
“小鬼,说谁岁数大呢?”
“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,臭小子?”
他无奈地咂咂嘴,果然让这两个混蛋共处一室,不会有什么好下场。既然如此,他决定以毒攻毒,“好,都是我的错。既然如此,路凯迪,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吧。佛格,路凯迪你随便处置,但你要是再敢演那个狗屁剧本,我就把你告发给维纳利斯。”
两人终于闭口不言了。
“怎么样,成交吗?”付提亚的目光缓缓从他们的身上扫过,停顿了片刻,似笑非笑道,“还是说,你们可以乖乖闭上嘴,然后握手言和?”
“开玩笑而已。放心,我知道他是你朋友,不会对他动真格的。”路凯迪识时务地弯眉笑道,大方地向佛格伸出手,“大人不记小人过,糟老头,我原谅你了。”
佛格厌恶地瞥了男人一眼,没有接他的茬,而是转过头径直向付提亚发问道,“臭小子,我警告你,你别威胁我啊。有屁快放,你到底来这儿干嘛?”
终于拐到了正题,付提亚微微一笑,“打听件事情。奥罗拉神殿,你听说过吧?”
“你当我傻子是不?”佛格余怒未消,此刻情绪十分暴躁,不耐烦地催促道,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少年却故意停顿了好久,才慢悠悠地开口道,“神殿的旧址,你知道在哪儿吗?”
“旧址?那地方不是早就荒废了吗……”佛格忽然察觉到了什么,眯起那双微凸的死鱼眼,狐疑地盯着少年,“等等,你问这个干什么?”
“没事少打听,知道就知道,不知道就不知道。”路凯迪冷冷插了一句。
“闭嘴,这里没畜生说话的份。”
“告诉他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付提亚神情莫测,嘴角噙着淡淡一缕笑意,“佛格,你知道这位路先生是什么人,又为什么来利尼坦吗?”
“不就一飞贼呗,能是什么好东西?”
“他是来自东方的宝藏猎人,他很有门路,只要出手必定不是小数目。但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地盘,以异族人的身份办事很不方便,所以他需要我们的协助。”
佛格用鼻子出了一口气,一副不屑的口吻,“所以他来利尼坦,是盯上我们国家的宝藏了?宝藏猎人,哼,说得那么好听,不还是个贼?”
付提亚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,耐心地等鱼上钩。
果然不出片刻,这老家伙就挠了挠鼻子,斜眼瞄着旁边的异族男人,“他答应分你多少钱?”
“平分。”
他神情有所动容,犹豫了片刻,“算上我呢?”
“你要去也不是不行,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啊,这宝藏可不是那么容易拿的。我是个死刑犯,性命对我来说不值钱,但你这戏班子生意兴隆,要是为了这点宝藏搭上命可就不值了。你不如就给我们指指路,到时候事成了,我也会分你一点好处的。”
付提亚摸透了佛格贪财怕死的性子,根本不担心佛格会跟着搅乱他们的计划。果然那老狐狸一听有生命危险又陷入了犹豫,眼珠子骨碌碌一转,半晌后才发问,“光指路的话,给多少?”
“给你两成吧,从我这里匀。”
“才两成?臭小子,你可真抠门啊!要是我不给你们指路,你们连地方都找不到,别提什么宝藏了!”佛格显然对他的提议感到十分不满。
“你在这里动动嘴皮子,我们可是卖命的活,能拿到两成已经很不错了。”路凯迪悠悠调侃道,“要是怕死就别嫌钱少。”
“算了,看在我跟他交情的份上,给他三成吧,我少拿点。”付提亚装模做样,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。
两人一唱一和,把佛格骗得团团转,以为自己还真捡了便宜。他收回眼角止不住的笑意,干咳了两声,一脸正色道,“行,三成就三成吧。你们要找的地方在阿斯加王都遗址边上,离吉斯塔也不远,也就两三天的脚程,要是骑马的话还能更快点。”
佛格环顾了一周,伸手在木桌后面摸出一张沾满污渍的莎草纸,又在炉火边捡了块煤,边说着边在纸上画了起来,“这是吉斯塔,北面是俄迩匹克山脉,这是塞纳河。你们沿着河一路向东走,过了鄂尔多镇,就能遇到一道陡峭的悬崖。沿着悬崖往北走半个时辰,那神殿的废墟就在禁林里。”
佛格的画技实在令人不敢恭维,不出一会儿,那纸上就布满了匪夷所思的图案。路凯迪皱着眉头捻起纸张的一角,艰难地辨认着上面的符号,“糟老头,你画的这都是些什么啊?我脚趾头画的都比你强。”
付提亚的注意力并不在地图上,“你对路线这么熟悉,难不成以前去过?”
“那可不!爷当年走南闯北,哪儿没去过?”佛格挺起胸脯,刚准备开口吹嘘,却忽然瞥见了少年咄咄逼人的目光,没由来地变得有些心虚。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,“那个……神殿的废墟我虽然没有亲眼领略,但我在附近的鄂尔多镇待过好几个月的时间,也听过不少关于神殿的故事。”
付提亚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。
那老狐狸忽然压低声音,神秘兮兮地说道,“我听当地人说,那地方邪祟得很,之前战死过不少人,许多怨灵聚集在神殿废墟边,几百年都徘徊不散。镇上的居民时常失踪,他们都说是被山林吞了,成了恶灵的祭品。”
“恶灵?糟老头,你不知道我们的小付提亚是做什么的吗?跟鬼魂打交道,那可是他的老本行啊!”路凯迪得意地对少年抬了抬下巴,“我说的对吧,小鬼?”
付提亚不置可否。显然路凯迪错以为自己学习的是亡灵术,或许他根本分不清黑白两种巫术的区别。但他并不打算向路凯迪解释,毕竟他尚未摸清对方的底细。路凯迪知道得越少,对自己越有好处。
他默默地将那张画着地图的莎草纸折了折,收入包裹,“传言是真是假,到时候一探便知。时候不早了,走吧,路凯迪,我们还得去集市上采购装备。”说罢他向佛格点头示了意,转身便扬长而去。
“糟老头子,我们有缘再见咯。”路凯迪也对佛格挥了挥手,跟上了少年的脚步。
佛格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,冷哼了一声,小声嘟囔道,“有缘?敢去那种地方,恐怕这辈子都无缘再见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