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过多久，他便光明正大地一路走进了主殿。但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——祭台上的石椅上坐着一个女人，挡住了地窖的入口。从她金光璀璨的王冠上看，不难猜出她的身份。

付提亚在旁边暗骂了一声。

“看见那个祭台了吗？她坐着的椅背上有个机关，可以开启地窖。穿越之门就在地窖里。”

付提亚思索了片刻，“我把她引开，你去开门，以口哨为信。”

“你确定能行？”

“那还能怎么办呢？”少年无奈地反问道。

路凯迪点点头，背靠殿门笔直站立，佯装成正在守门士兵。不一会儿，就听见主殿传来了一声爆炸般的巨响，紧接着是石块坍塌的巨响。“别把神殿搞塌了。”他在心里默默祈祷。

很快殿里尘土飞扬，付提亚和维纳利斯在主殿里打了起来。周围的士兵听见动静纷纷围了过来，他混入了这支救驾的队伍之中。不过众人观望着厮杀的场面，一时不知该不该插手，都靠墙躲着生怕被法术误伤。

路凯迪虽然不懂巫术，但大概看出了局势。维纳利斯漂浮在祭台上的半空中，熟稔地使用法杖召唤出藤蔓与火焰，不断发动攻击逼少年走入死路。付提亚显然在法力上逊色了一些，但他身手敏捷，像猫一样躲避着咒术，在神殿的立柱间灵活穿梭。看似他只退不进，实则在把维纳利斯往殿外引。

眼看着他就要从主殿逃脱，维纳利斯忽然将一道火墙横在了殿门前。少年一瞬迟疑，被法术从背后击中，俯身趴倒在了地上。

路凯迪心里一紧，从腰间抽出短刀，趁乱朝着女王的方向扔了过去。维纳利斯的周身自动化出光盾，将匕首格挡开来，弹落在地。女王皱着眉朝他的方向望过来，他连忙在人群中大喊，“有刺客，护驾！快护驾！”

士兵们乱作一团，有人举着剑冲向付提亚，也有人冲向女王想要护驾，还有一些人战战兢兢地杵在原地。路凯迪顺着人流挤上了祭台，石椅近在咫尺，只要付提亚引走女王，他便有机会启动机关。

付提亚抓住机会，用水盾保护周身，成功地冲破火墙跑了出去。维纳利斯望着士兵们迟疑了一瞬，但还是选择去追付提亚。

机会来了！

路凯迪从包里取出备用的烟雾弹，扯下拉环扔在了祭台上。呛人的烟雾瞬间四散开来，他再次干扰士兵的判断，大喊起来，“这烟雾有毒，赶快离开主殿！”

不出一会儿，主殿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。

他走到石椅的后面，蹲下身摘除手套，在椅背上仔细摸索了一会儿，找到了一串铭文的印记。随后他捡起地上的短刀，在手心划了一道口子，把血液涂抹在了铭文上面。

只听见一串低沉的机关滚动声，祭台的中央石板旋开，露出了通往地下的螺旋形石阶。他走到通道里，吹响了口哨，又等了片刻，急促的脚步声从头顶传了过来，他的身体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，耳边响起了付提亚喘气的声音，“快关门。”

他耸耸肩，“这是机关门，我只会开不会关。”

付提亚念了一句咒语，强制移动机关门的石板，一阵怪异的声响后，入口勉强被石板遮盖了起来。

“我打赌这门被你搞坏了。”路凯迪望着那歪斜的石板，笃定道。

“下去再说。”少年语气沉闷，不太对劲。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现出来，背后一大片湿漉漉的，似乎是他自己的血。

路凯迪皱起眉想要查看，却被他轻推了一把，催促道，“先下去，这里不安全。”

随着他们脚步拾级而下，光线变得越来越暗，付提亚用魔杖召唤出了一团光球，漂浮在他们的前方引路。

坑坑洼洼的墙壁年久失修，地窖里充斥着潮湿的霉菌气味，隐约还能听见黑暗中的水滴声，寂静得让人觉得阴森。不知在楼梯上转了多少圈，他们总算踏上了平地。

付提亚让他稍等片刻，用法术稍微处理了自己后背的伤口。白色的光流从杖尖流淌进皮肤，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，不出片刻，就只余下了浅粉色的疤痕。

“原来治愈术这么方便，害我白担心了。”路凯迪笑道。

少年身上的伤虽然愈合了，但脸色仍然苍白，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嘴角，“治愈术只能修复表面的伤口，身体受到的损耗是不可逆的。我剩下的法力不多了，我们得赶紧找到出口。”

路凯迪注意到了他措辞的变化，他没有把穿越之门称作“入口”，而是叫成了“出口”。显然他潜意识里把人类世界当作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。现在没有必要泼他的冷水，路凯迪只是附和地笑笑，“很快就到了。”

冗长黑暗的走廊像是没有尽头，两人在地窖里沉默地行走，不知从何处来的水滴声仿佛被无限放大，加深了莫名的不安感。每次走过这段路的时候，路凯迪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，仿佛自己置身于一个与世界隔绝的空间，这条路就像一个时空隧道一样，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世界。

或许他是正确的，时空的分割并不以“门”的方式存在，当踏入地窖的一瞬间，他们就已经离开了利尼坦，踏入了连接两个世界的虚空次元。

付提亚似乎也意识到了异样，停下来摸了摸墙上凹凸不平的砖，“我们已经来到人类世界了吗？”

“还没有到入口。”

“入口……”付提亚若有所思，“如果有入口，那么或许也有出口。”

“你在胡言乱语什么？”

付提亚瞥了他一眼，似乎不太想解释，“我有个猜想，穿越之门不只有一端，而是有入口和出口两道门。你项链上的守护符是出口的钥匙，而女王手中的神杖则是入口的钥匙。”

“嗯……”路凯迪扶着下巴也琢磨了一会儿，“暂且不论到底哪一端是出口，哪一端是入口，你的话有点道理。我可以随意改变穿越之门在人类世界的位置，但每次穿越过来，都会到达奥罗拉神殿的地窖。也就是说在利尼坦的这道门，从来没有被改变过位置。”

“想要证明我的猜想是否正确，只要把神杖拿过来试试就知道了。”付提亚调侃道。

“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，存在两道门的话，如果其中一方把门关闭了，会怎么样？”

“显而易见，利尼坦和人类世界的通道就被切断了。”

“那如果有人身处这条通道之中，两方都把门关闭了呢？”

少年微眯起眼睛打量他，神情有些戒备，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
“我只是作假设，你别过分敏感。再说，就算我把人类世界那端的门关闭，利尼坦的门还是开启的，你随时可以回去。”路凯迪望着前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，思绪有点飘远了，“要是真有人被困在这样的空间，永远找不到路的出口，该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。”

付提亚忽然想到了什么，“对了，你每次从人类世界穿越过来的时候，是怎么打开神殿地窖的暗门的？如果机关门只能从地面开启的话，你不会被困在地下中么？”

“好问题。”路凯迪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，“首先，我只来过利尼坦两次。”他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，“其次，我两次来利尼坦的时候，暗门都处于开启状态。”

“那你是怎么知道，暗门的机关在石椅的椅背上？”

路凯迪将唇抿成一道直线。对方很敏锐，他必须小心作答：“我从地窖出来后，暗门会自动关闭。我害怕回不去，所以到处寻找门的开关，发现了椅背上的玄机。”

这么说，两扇门是开关是同步的，直至穿越者进入另一个世界，才会自动关闭。

还有一点，路凯迪不仅可以开人类世界的门，也能开利尼坦的门，他能够在两个世界间来去自如。相同的事情，维纳利斯应该也能办到。

付提亚又沉思了片刻，“你有没有试图改变过利尼坦世界中门的位置？”

“没有。”路凯迪诚实回答，“在你提出这个猜想之前，我从来没有设想过两道门的存在。我以为奥罗拉神殿是个固定传送点。”

“那我换个问法，你在利尼坦世界中，有没有在某个时刻产生过这样的念头：要是我现在可以立即回人类世界就好了。”

“每天都这样想过，不过什么事都没有发生。”

“嗯，那基本就可以确定了。”付提亚作出了结论，“花灵护符和神杖的持有者可以随意进出两个世界，但只能改变一端穿越之门的位置。花灵护符对应人类世界的门，而神杖对应利尼坦世界的门。”

“所以呢？”路凯迪挑眉问道，“你打算集齐两把神器，垄断这条时空隧道吗？”

付提亚扫了一眼男人脖子上闪烁着红光的项链，露出了狡黠的微笑，“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。”

言语间，他们已经走到了这条长廊的尽头。出乎意料的是，付提亚并没有看见任何华丽奇特的大门，他甚至连个门影儿都没有看见，只看见了一条被石砖堵住的死路。

而路凯迪却径直走到了砖墙前，对他作了个“请”的手势，微笑道，“欢迎来到人类世界——”